陈十二渊

回不去的玫瑰园（一）

临近过年，隆冬的凌晨，地面上铺着一层薄薄的银白色霜花，四周一股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。又是刚下过雪，树梢枝头都挂着一层银色，倒是与那家家户户的红色搭配的相得益彰。

玫瑰园每到年关总有些迎来送往的各色人等，今天却格外安静，郭老师一早就放出话来，今天闭门谢客，家里没人。

当然不是真的没人，趁着天色往里一瞧，就见玫瑰园门口的青石板特意扫出来一片空地上已经跪了一排角儿。仔细一看一个外人没有，都是郭老师的爱徒。

打头的是几个队长，孟鹤堂一脸委屈直叹气，周九良在孟鹤堂左边，看了他们队长一眼，撕开一个暖宝宝侧着身掀开孟鹤堂衣服给贴在他腰上，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：“孟哥，你这腰撑不住就靠着我点儿。”就又正了正身子跪好。

张云雷跪不了也给打发在外边儿罚站，没有了平时在舞台上的意气风发，只剩下垂头丧气，杨九郎紧挨着他跪，挺直了身子把重心往他那边歪，让人有个借力的地方，也不管这么跪会比平时多费几倍的力气。

九零跟大楠相互靠着，别看在台上俩人打的难解难分，这会儿倒是惺惺相惜，都想让对方省点力气，大楠一会儿伸手给九零揉揉膝盖，一会儿把衣服给他拉一拉，九零蔫哒哒甩了甩头发小声问大楠：“你说师父这回得多昝消气儿啊……”

大楠搓了搓他脑袋轻声安慰：“师父的脾气谁说的准去，咱们别管那个了，你累了就靠着我，啊。”

烧饼平时话最多，这会儿罚着跪也闲不住，看了看几个兄弟，拿胳膊肘一会儿怼了怼这个，一会儿戳戳那个：“诶，我说辫儿，你们这是因为什么啊，孟鹤堂，你不会是又搞什么破坏了吧，大林啊……”

这边儿烧饼还没说完，就让小四拉住了：“行了行了角儿，知道你长嘴了，你可少说两句吧，别再往兄弟们心窝子上戳啦。”

烧饼这才停住了嘴，小声嘟囔两句：“我这不是关心兄弟们么…”曹鹤阳推了推眼镜儿翻了个白眼，专心跪自己的不再理他。

大林跪的最板正，挺胸抬头，两腿并拢，手臂贴着裤缝，这么跪最磨人，又属他跪的时间长，这会儿膝盖早就没了知觉，饶是寒冬腊月里，都给他跪出了一身冷汗，可他不敢有丝毫松懈，更何况现在有几位哥哥在身边，他更不能偷懒，平日里在台上说的那句“我爸爸就对我最严”，可不是说着玩儿的，大林没心思想别的，专心致志熬着这罚，只觉得这会儿眼前发黑。

阎鹤祥知道自己家这位小爷跟他爸那脾气一样倔，劝也没用，除非是师父开口让起来，不然肯定就这么跪着直到晕过去，一点儿水分都不掺。但是即便知道劝着没用，那也架不住是看着心疼，阎鹤祥没别的办法，伸手往人肩头上拍了一拍，意思是我在这儿，大林知道哥哥的意思，扭过头冲着人勉强笑了一笑让人放心，一张小脸儿惨白，给阎鹤祥看的揪心的不行。

其余还有几位熟悉的面孔都跟外边儿一语不发的陪跪。

屋里跟屋外的气温反差极大，地暖空调都没落下，郭老师跟于老师坐在客厅喝茶聊天，一年到头也终于有日子能好好歇几天。

那边师娘王慧把热腾腾的火锅端出来，招呼老两口吃饭，两位挪到餐桌，于大爷到底是心疼孩子们：“我说角儿，让孩子们起来吧，外头怪冷的。”

王慧也忍不住加了几句：“就是，哪儿有你这么罚孩子的。”

郭老师挥了挥手给于老师倒了杯酒：“您吃您的，甭搭理他们，一个个儿反了天了，让他们跪着，跪到初一早晨直接进来磕头！”

于大爷笑了笑：“好家伙，您这可有点儿狠了啊，多大的错啊值得动这么大的气。”

郭老师哼了一声：“这几个小子拿我打岔就算了，还敢往您身上找乐了，你说我能饶了他们？治不了他们了还，跪着！”

于老师知道自家角儿的脾气，这会儿也是不能再劝了，无奈笑了笑端起来酒杯跟老郭喝了一盅。

王慧向来心疼孩子，给老两口把菜都码齐了之后摘下围裙往楼上去，不一会儿拿了好些个棉垫子下了楼来，郭德纲瞧见也没说什么，知道夫人的脾气，而且生气归生气，到底是自家孩子，不能真让跪坏了膝盖。

王慧拿着软垫出了门，跪着的孩子听见门响都眼巴巴盯着门口，一见师娘，都跟见着救星似的挺了挺跪僵的身子，仰着小脸儿等着师娘来传达师父“旨意”，放他们一马。

王慧瞧着孩子心里也是难受的不行，烧饼往前蹭了蹭先开了口：“师妈……师父还生气呢？”